那时浦口的图书馆还藏在名人山下的小角落里,两幢高大的钢夹板平房并肩矗立在月牙湖边,是曰浦平。借阅室的右边是阅览室,阅览室的左边是借阅室。馆长在开学的讲座上说:你们看,阅览室旁边的大坑将来就是我们的新图书馆。就这样一年多的时间,每次去借书都会发现大坑一点一点的变化,从雨天深深的一塘水到密密麻麻的钢筋架,然后围起安全网一层一层的加高,最后嵌上落地玻璃窗装饰一新。某一天,看到通知,新馆正式启用,名曰思源。

把思源画作生活的中心,你可以牵出一条条蜿蜒的轨迹连接其他的地方,从此就这么穿梭游走把日子过足。

我会每天不早不晚的起床,没课的时候背上书包到八食堂买一块蛋糕一杯奶茶去图书馆。那一条小路两边长满杨树,夏天的早晨阳光会透过密密的树叶在地上铺满小小的亮斑,风吹着叶子能落下一阵阵莎莎的响声。你仰起头眯着眼睛,会看见树叶背后藏着许多明亮的小太阳,天空总是苍茫难得有时蓝净,云彩布满头顶就算流动你也不会察觉。等到晚上闭馆我也不从后面的小门出来,要绕到正门绕到小桥绕到那夜风吹响树叶的小路听唧唧的虫鸣,一个人抱着书本回宿舍。我常常会为自己的古怪感到不安,直到有一天某个人跟我说绕远路是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我才心安理得继续我的古怪。

二楼的玻璃门每一天都会准时的打开,那时的图书馆也不会人满为患,若早起就总能在窗边找到小桌子。不管有风没风打开窗子就会听见外面树叶轻微的细响,远处的工地传来隐隐约约的轰鸣,里面是满屋子此起彼伏哗哗的翻书声。天气晴好的日子,阳光会透过高高的落地窗洒下来,要是在图书馆呆上一天,它就绕着你的身子转一圈,从前面到后面,从晨光到余辉。会在晴朗的四月天落起大雨,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却无声无息的流下。也会阴雨霏霏连日不开,那个时候一定要打开窗子把薄薄的雨雾放进来,初夏的清新。你要在书包里备一把伞,说不定什么时候天空就会变脸,也许还能为路上某个女孩遮点雨。可如果你有忘记也千万别回去拿,因为一定可以蹭着人家的雨伞去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你也可以不用那么早起小小的睡个懒觉,就算没有窗边的座位,里面的大桌子一样会空下很多。只是四条钢管腿不会那么牢固,轻轻一碰桌子就吱吱的叫起来。若是碰到对面是一个不安分的家伙,他趴在桌面上狠劲的写着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把桌子摇得一刻也不得安宁。这个时候你只好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塞上耳机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或者放下眼前的功课找几本风花雪月的小说打消时光。

总会想起去年那些整天泡在图书馆里的日子,三月,四月,五月一直到六月离开浦园。天气不冷不热生活不缓不急,三月脱下冬衣浦口的春花开满校园,四月新叶长出下起第一场阵雨听见第一声响雷,五月夏日初晴布谷鸟的鸣叫会整日回荡图书馆旁边的树林里,六月烈日当头收拾心绪打点行囊准备离开乡下入住城市。我就整日陷入这些忧思之中,背着书包抱着书本穿梭在宿舍食堂教室和图书馆之间,想把最后的时光狠狠的刻在自己的心上。桌上堆满大大小小的书,手里写着密密麻麻的笔记,在他们都去上课的时候我一个人静静躲在图书馆中为着那条不知前途的考研路。

会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遇到同一个清秀的女孩,彼此最大的交集却只能定格在思源图书馆。于是埋头只读圣贤书的心思开始颤动,每天躲在图书馆中一边看书一边等着那个女孩的出现,有时候会抱着书装模作样的来来回回的走一遭只为了确认她的存在。明知彼此无缘无份,却忍不住心中的思恋。这样纠结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四月的末了鼓起勇气留下号码。那时,我们坐在图书馆的窗边,中间隔着一张桌子。我在一张大大的信纸上写下一行小小的字,看着自己的胸脯上下抖动了十几分钟,眼看上课的铃声就要打响,才站起身走过去递上纸条。这是一段注定没有下文的故事,虽然你那么期待能有多美好的结局。我每个周五还会去浦口听课,还会去思源看书,也还会在心里期待意外的相逢。

那时的故事很多,琐碎零乱不知从哪里说起又在哪里结束。

那时的我们年轻,在浦口在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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