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井上靖通读中国诸类经典古籍,但他在书中多少有些轻率的处理赵行德的赶考落第,是《敦煌》的一点硬伤。

作为一名考生,赵行德千里迢迢来到开封参加三年一期的殿试,却在候考期间轻易的睡过了头——这是要多么随性才能如此放松大意!

因为这个设置,赵行德恍恍惚惚来到市集,救下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因为好奇便冒险前往西域。他的人生,才发生了巨大的转折,从一名文弱书生成为疆场武将。

赵行德被西夏军的汉人队伍抓做壮丁,在甘州遇到了一个回鹘郡主,情愫萌动,鱼水一欢,从此念念不忘。可是这位郡主先被赵行德的上司朱王礼占有,又被西夏王李元昊纳为妃子。三年以后,面对突然出现的赵行德她最终选择以死明志。即便这样,赵行德还是跟随西夏军去攻打了吐蕃,又接连占领大宋瓜州城。朱王礼因郡主被李元昊霸占,欲在瓜州埋伏袭击李元昊。无奈实力悬殊,兵败战死。

与瓜州城唇齿相依的沙洲城,也岌岌可危。沙州,便是后来的敦煌。

所谓的人生,不过是因缘际会和随遇而安。在一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对于大部分人来讲,生存下去才是第一要紧的事,至于国家是大宋还是西夏,不过是外在的约束。一个大宋的举人尚且如此,又何况更多目不识丁的底层人物。

赵行德在沙洲城中,面对着西夏王的精兵铁骑,深知毫无胜算,时日无多。其他的人,要么奋起抵抗,战死沙场;要么收拾行当,举家逃亡。而赵行德留下来,却帮着三个小沙弥,骗过奸商尉迟光,把佛经当作宝物埋进了千佛洞。在这最后一点时间里,他焚香静坐,誊写完《波若心经》,又写下:

维时景佑二年乙亥十二月十三日,大宋国潭州府举人赵行德流历河西,适寓沙州。今缘外贼掩袭,国土扰乱,大云寺比丘等搬移圣经于莫高窟,而罩藏壁中,于是发心,敬写般若波罗蜜心经一卷安置洞内。伏愿龙天八部,长为护助,城隍安泰,百姓康宁;次愿甘州郡主承此善因,不溺幽冥,现世业障,并皆消灭,获福无量,永充供养。

这段话虽然是井上靖的杜撰,但个人际遇与国家命运都在其中表现的淋漓尽致,至今看来毫无违和感。天下大治,“城隍安泰,百姓康宁”,我们不以为意,好像都是自己应得的。而其实,是时代造就了这样的机会。等到天下大乱的时候,生活水深火热,家庭流离失所,不得不忙于奔波生存,往往感叹个人命运难以抗衡时代的裹挟。不管安乐与否、愿意与否,个体始终不过是时代大流里的一滴水,应当尽心而谋、尽力而为,泰然处之、本身安定。

沙州已毁,斯人已逝,那些藏经洞里的真实故事,恐怕再也无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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